闕巧涵—「危險警示燈」

 
 

展覽介紹

闕巧涵為今年七月,在路由藝術舉辦的個展帶來了數件以皮膚色系為主色調,帶有粉、橘、紅的作品。這些畫作主要描繪女性人物,她們不受拘束地在奇幻空間裡活動。 一個女生攀上直通雲端的天梯,不畏強風,伸手摘下一個想要的東西。一個女性騎坐在另一個女性之上,伸手霸氣地壓制身下人,被壓著的人其表情憤怒,昂起頭想要反抗。還有三個衣著時尚的女生,臉上帶著標誌性的微笑,環抱著一個近似陽具的巨物,腳踩蘑菇,似乎漂浮著緩慢上升。在這些作品中,鮮豔的色彩與動感的線條帶給觀眾充滿懸疑的遊戲性畫面。巧涵將此展命名為「The Warning Light」—危險警示燈—意指一種危急的動態感受。這種感受,源自畫家下筆當下的直覺,透過畫中的線條與情境表露,進而傳遞給觀眾。

充滿動感的筆法—闕巧涵的創作方式

巧涵使用多種媒材作畫,如壓克力顏料、油畫、油漆、噴漆。粗糙或極度濕潤的筆觸,形成模糊卻動感的圖像。背景可見寬大筆刷來回塗刷的痕跡,色塊與色塊交接之處形成模糊的線條。巧涵喜愛運用對比色,以增加畫面對視覺的刺激,最後收尾時,再局部加強線條,「像是畫註記一樣」。巧涵以快速的筆法一劃到底,勾勒出動作簡單、展現強烈力量的身體,有些人物的腿與手,脫離人體規範,扭曲地生長,互相糾纏在一起。巧涵表示,她讓下筆那一刻,畫面所給予的視覺與心理動力,引導筆觸走向,讓媒材之間產生多樣的變化。有時,一筆下去,本是要描繪人物的肢體,卻會隨筆刷在畫布移動當下的感受,而變成了頭髮,或是構成其他物體的線條。在《與豬共舞, 財富從天而降時》這幅畫中,在女子軀幹的位置,繁複的線條構成了像是馬頭的造型。這個動物的頭顱,與女子身體部位的互動,令人遐想,卻難以釐清兩者之間的關係。巧涵解釋,她的本意,是畫女子的腿,但隨著創作推進,這些線條,最終轉化成了一個被許多人認做是馬頭的造型。在《敵人比我早一步死亡 I 》,上方女子的手臂上,彷彿漂浮著另一張憤怒的臉孔。雖然這張臉無法以常理解釋,但其所產生的戲劇張力,無法忽視。 

巧涵說,「如果我感受到畫面的空間感夠了,我就會停下,即使畫中的物體不再完整。」在她的作品中,線條蘊含的動力與自我表現意志,凌駕於準確表達人體,創造合乎邏輯的構圖之目的之上。如此創作模式下所產生的畫面,常常是不完美、不美麗的,正如巧涵表示,「我尤其喜歡醜陋的圖像,因為這樣的圖像展現了真實過程,將最初的動機保留在畫面上」。巧涵在意並熱切想要表達的真實,是孩童對世界的認知,她剖析自己的畫作所追求的是「天真的角度、延續童年的觀察、粗曠又流暢的筆觸」。巧涵藉著故事與動物,喚起自己與觀眾心中的童年經驗。

天真又危險的兒時幻想— 闕巧涵的創作靈感   

兒時,面對未知的世界,我們的心中充滿各種想像的冒險情境,回望這些兒時幻想,巧涵用她「最天真和幽默的形式表現了卡通式的怪誕惡夢世界」。對於巧涵而言,「這樣的觀看或許才是退去習以為常的視覺框架後的真實。在繪畫中天真浪漫的期盼之下,童話的世界也或許為真。」她的作品時常有著危險、令人不安的情境—有人掉下懸崖,有人在逃跑,有人和動物近距離接觸。這些情境有著豐富的故事性以及懸疑氛圍,停留在關鍵之處,一觸即發,令人提起一口氣,不停想像事件的發展。在《與豬共舞, 財富從天而降時》,演奏手風琴為女子伴舞的小豬,為何眼神透著奸詐?金幣為何重天而降?《遊戲裡的女生在墜落》裡,懸崖上的女子與下方一人互相抓著軀幹,放大的手指展現女子抓握的力度,但手似乎就要抓不住了,懸崖上的女子能成功救起其他人嗎?亦或是一同墜落?在《口水》,三個女生(或是同一事件的不同視角)沿著畫布斜對角排開。她們低下頭,一條線從嘴部延伸至躺在腳下的野獸。野獸身體翻起、露出肚皮,四腳朝天,大張的嘴吧露出銳利的牙齒。她們的動作,令人感到危險,但是那專注平靜的神態,不免讓人好奇她們的行為動機。巧涵提到,創作這幅畫時,她想著「朝動物吐口水」的情境。面對頻死的動物,女孩試圖以吐口水的方式,提供水分,似乎妄想著與動物產生連結,或是拯救牠們。這樣荒唐、無用的想法,令人想起童話故事裡,白雪公主因為一個吻而醒來,青蛙因為一個吻而變成王子。

動物時常出現在巧涵的畫作中,不論是魚類、兩棲類、蝴蝶還是鳥。小時候,巧涵能不帶好惡地且花時間觀察生物,尤其是那些是不被人們喜歡的生物如老鼠、寄生蟲等。這種被現代生活所唾棄的視覺經驗,成了她的靈感,「動物為了生存,不掩飾的身體語言...,不論是害怕、放鬆,都能讓人清楚感覺」。巧涵藉由動物的存在為她的作品帶來夢幻又危險的基調,也將動物身體所展現那原始、真實的狀態,賦予在人物身上。她筆下的人物,與動物親密互動,與青蛙親吻,和魚來一場枕邊談,或是赤裸柔軟的身軀與捕獵回家的貓兒玩耍。有的人物長出了動物的部件,有的人物雖然維持人形,肢體語言卻近似動物。在《追逐紅蘿蔔》裡的三個女孩伏低身體,四肢貼在跑道上,正要起跑,宛若捕食的獵豹。三人眼睛專注鎖定在她們前方的三根蘿蔔,展現對食物渴望的生物本能。

流露慾望又恣意展現的身體—闕巧涵的筆下人物

放在跑道另一頭的紅蘿蔔和李子,不只是普通的食物,更是慾望的象徵。當人變得像動物,便不再需要費力控制表情與肢體語言,以隱藏心中的慾望。與豬共舞的女子笑得貪婪,崇拜陽具的女子將身體緊貼在狀似男性生殖器的巨物上,攀在梯子上的女子,不顧危險,就是要抓住空中渴望的物品。巧涵畫作豐富的故事性之下,是慾望的暗流。畫中人物有著一股內在的趨動力,她們遵從心中的渴望而行動,不管是對於性、物質這類普遍的慾望,還是只有她們自己理解的渴望。她們似乎不在意觀眾怎麼看她們的身體,甚至不在意是否有觀眾。在懸崖上的女子,不會因為在蹲下時雙腿大開而感到羞恥,她與懸崖下的人,在乎的是怎麼逃生、如何拯救彼此。《人體壽司》裡躺臥的兩個女性放鬆地攤開身體,較大的一人佔據畫面,一手搭在身上,一手感受著自己柔軟茂盛的頭髮。慾望、壽司、彩色的背景烘托著人物心境。這些人物,因為向著慾望而生,而能在自己的身體裡舒適自處,不受拘束地行動,恣意地展示身體。 

巧涵提到,她成長的過程,多少受到男尊女卑刻板印象的壓抑,女生被要求要保護並遮蓋身體,奪去了身體的自主權。這樣的成長背景,讓她對於自己身體有強烈的自覺。因此,她不斷在繪畫中,破除社會風俗對於身體的規範。回歸孩童的觀察,動物般的身體表現,是對自身童年的回憶與身體的超越。

自由的身體,是巧涵作品的核心。自由不僅僅呈現在最終的畫面上,而是從畫家升起作畫渴望、拿筆,到動筆,以一貫之。巧涵作畫,力求一氣呵成,避免過度思考所造成的潤飾,讓作品失去了渾然天成之感。她以當下對某一個情境下的幻想下筆,屏除精心策劃與小心翼翼。她關注從畫面上感受到的動能,她的筆觸,亦是充滿了速度感和水波般的流動感,呼應著畫中人物的身體狀態。巧涵著重用筆展現身體一瞬間的動作,不論是起跑、墜落還是壓制敵人,如此短暫的動作所產生的身體感受,無法以理智分析,亦來不及用言語描述,只存在潛意識當中。巧涵的畫作,引導觀眾關注身體瞬息之間的律動與感受,回歸與身體最直接的連結,一嚐自由的滋味。


藝術家

闕巧涵